姝而向往

赛博深金

【bg】病娇杀人犯小丑X病弱的贵族小姐

        一朵玫瑰代表你是我的唯一,两朵玫瑰代表着我们两个命运的纠缠……而两次一千三百一十四朵玫瑰的铺垫,则代表了我想和你不止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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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1.8w字左右,可一次性看到底,如果你喜欢,可以给个小心心嘛(· w<)★


本文有些不太符合实际的东西请轻点喷,有些东西确实写得夸张了点。


本文部分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作者是积极向上的好青年。


最后,祝你食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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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秋日的夜比夏日的要来得早一些,巴克利城的一处华美的私人庭院正在举行一场宴会,适龄的少男少女们互相邀请,牵着手踏入舞池或是举酒碰杯、把酒言欢。很显然,这是一场针对贵族男女们的相亲派对。


       这是夏娃第六次参加这类的派对了,此前一直因为身体的缘故加上父亲对她的过度保护,她从未来过。可能是医生那冰冷判决的刺激,亦或是她内心对外界的向往,她对父亲撒娇想要在所谓的最后时光里去感受一下正常人的生活。


        是啊,不久前她已经过了十九岁的生日,家中的哥哥姐姐们早已各自成了家,只有她依旧生活在父母的保护中。她的父亲没有想过她嫁人的,只想让自己的女儿好好地度过最后的时光,毕竟医生曾预言她活不过二十一岁。当然,疼爱她的父亲也不希望她这辈子都是孤零零的,如果真的有门当户对的小子娶她,至少她这辈子也不算过于孤苦可怜。于是,他的父亲答应了她的请求,而来参加宴会,便是她接触外界的第一步。


       夏娃微笑着再次婉拒了一位邀她共舞的谦谦公子后,示意她的贴身女仆艾米莉拿上她的披肩,她想回家了。是的,如果说前几次参加这类派对是满怀新奇和憧憬的,那么当新鲜感退却后,那便是无际的孤独与无趣。


       她尝试过加入同龄女孩的茶话会,却发现一直被困在家中治病的她并不了解当下女孩们喜欢的潮流,她也渴望过自己能遇上与之相爱的男人,可惜了,他们的高傲和自视不凡让她感到不适。


       晚风猎猎,让在街边等待自家马车的少女紧了紧披风,纤细的她站在风里,像是随时会被吹倒的幼花。


       “小姐,您是不是哪不舒服?今天走得好早哎。”女仆艾米莉扶着少女,还贴心地将少女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发丝理了理,将自己内心的疑惑问了出来。


       夏娃微微侧身,眼中带笑地看向艾米莉似是安抚,微微上扬的嘴角让她白皙的脸庞上多了几分生动。


       “我只是有些累了,想早点回家休息。”她的声音轻柔,裹在风里暖化了几分凉气。唉,好无聊的聚会,以后都不想参加了,她望着深墨天空的那一轮明月,心里暗暗想着。


       不远处,一个人影逐渐向她们这边靠近。来人穿着宽大滑稽的表演服,头上顶着五彩斑斓的帽子,脸上浓重的妆容遮挡住了来人原本的面容,但嘴角两边那不知被什么东西划破而形成的,无法被遮盖的微笑伤痕却是明显极了。


       来人一边杂耍着手里的小球一边迈着滑稽的外八步伐,目标明确地看向了等着马车的两人,面庞被白粉涂得苍白的脸配着猩红颜色的微笑嘴唇和红绿搭配的星型眼妆,在月色下显得有几分瘆人。


       艾米莉最先发觉那人,眼见着那人一步一步向她们靠近,她警惕地挡在夏娃前面,虽然她知道这不过就是个街头卖艺的小丑罢了,但保护好小姐是她的职责。


       伯恩对于女仆的行为嗤笑了一声,在靠近两人之时将手里的小球抛到了夏娃的眼前,然后一个灵活滑稽的转身又将小球握在了手里,女孩的视线被他吸引,他踏着轻快的步子在原地蹦跳着,随后向夏娃深深地鞠了一躬。一枝还带着露水的娇嫩的红玫瑰从伯恩那双神奇的手里变出,他将它递了过去,即便小丑先生对自己竟会递花的行为感到费解。


       眼前这个略带恐怖微笑的小丑着实把夏娃吓了一跳,但除去些许惊魂未定的神色还留在面上,她依旧微笑着接过玫瑰花,提着裙子向伯恩欠身道谢,她也不知道这位小丑先生是哪里弄到的玫瑰花,毕竟这个季节,早已没有玫瑰盛开。随着小丑开始迈动着笨拙的舞步,夏娃那忽闪的大眼睛里满是笑意,她从未见过如此有意思的人。


        一开始见到女孩惊恐表情的伯恩并没有太大感觉,他早就习惯了别人看到他后露出的各类丑态,但随后女孩接过花后向他欠身致谢的动作却让他久违地僵了一瞬嘴角。


       面前的女孩画着如同薰衣草般的淡紫色眼妆,中分的波浪长发在凉风中有些许轻摆,因沾染了口红而显得粉嫩的嘴唇扬起了好看的幅度。他的视线微微下移,女孩裸露在外的脖颈是那样的雪白纤细,像是微微一折就能断掉发出美妙的声音,他抑住了眼里的赤色,他将兴奋用理智藏起,毕竟今日的目标可不是她呢。


       鹅黄色的高腰长裙衬得女孩白皙的脸有些许气色,微笑着看向他的女孩如下午茶般让人感到清甜可爱,他在与女孩那双单纯笑意的双眼触及的一瞬后微微敛眸,他讨厌对他真诚微笑的人,真是令他难受,特别是这位讨厌的小姐不知使了什么魅惑,能拿去自己心爱的红玫瑰。


       “小姐小心有刺啊!”一旁的艾米莉瞥见递来的花是玫瑰,忙慌着要去夺那枝花,深怕自家小姐受伤,还深深地瞪了一眼面前这个丑陋又可怖的小丑。


       夏娃微微怔愣,在看到小丑有些受伤的瘪嘴表情后,她忙地将玫瑰藏至身后,开口道:“没有刺,是被处理过的,不用担心。”随后又微笑着对小丑说道:“玫瑰很好看,表演也很精彩,谢谢你。”她不愿看到任何一个快乐的家伙因为没由来的理由而感到沮丧。


       真是个善良的小女孩啊,伯恩在内心嘲讽着,虽是这么想着的,但他的面上还是露出了被安慰后欣喜的表情,甚至欢快地跳起了舞蹈来表达自己此刻愉快的心情。


       女孩像是被他的情绪所感染,笑出了声来。他听得出,她的笑声并无恶意,没有嘲讽,甚至女孩在看清他那张吓人的面容后,也没有露出最初那种被吓坏的表情了,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对他有所嫌恶。


       他又表演了些自己的拿手好戏,女孩也十分捧场地为他鼓掌,对于这些早就烂大街的杂耍她似乎如同没见过般总是发出惊叹。


       她真奇怪,伯恩觉得。


       马车踏着风声移步到了三人面前,夏娃略感遗憾地叹了口气,显然她还没有看够,她再次向伯恩欠了欠身,然后从女仆那里拿出了自己的钱袋,她想都没有想,也没有清点,直接就将钱袋递了过去。


       “小丑先生,谢谢你的表演,这是我今天最快乐的收获,希望以后还能看你的表演。”这是女孩在被扶上马车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她是笑着说的。


       “小姐,这些表演早就烂大街了,有什么好看的。”


      “玫瑰花也是,谁知道送你的花到底是不是玫瑰,这季节哪里能有玫瑰呢?小姐要是真的喜欢玫瑰,伯爵一定会同意在花园里种上一大片的。”


     ......


       艾米莉略带敌意的话语随着马车的开动逐渐消失在了风中,女孩方才递过钱袋时与他的手相触的温度也渐渐冷却,伯恩低头看着手里沉甸甸的钱袋,有些许恍惚,他从未因杂技表演拿到过这么多钱。


       不过是个人傻钱多的贵族小姐罢了,他嗤笑一声,将钱袋收起决定不再想她,甚至不再叹息那朵离他远去的玫瑰花。他望着与他几米之遥的还在举行宴会的华美建筑,露出了深深笑意,眼里嗜杀的疯狂也逐渐显露。


 


2.


     “你喜欢人家什么嘛?哎呀,不要嘛。”


     “你怎么样都喜欢。”


     “要了人家就得娶人家的......嗯,快一点嘛。”


     “小妖精......”


        一对衣冠不整的男女此时正在荒草堆里释放着欲望,仔细着看,这两人就是从方才那场宴会中出来的。明月被云层遮了一半去,像是不忍直视此情此景,又或是在惧怕着什么。


       小丑伯恩迈着如方才靠近夏娃那般的轻快脚步向这对男女逼近,如果仔细听,你会发现那轻快的步子里带着他久违的兴奋和癫狂,他手里杂耍用的小球早已被两把尖刀所代替。


       原本就接近暗淡的月光照在那两人身上,映射出冰冷的光,像极了刑场那闪着寒光的锋利的刀。伯恩如鬼魅般的身影此刻就距离两人两米远。


       还未等那两人结束,一把尖刀就已穿透了女人的脖子,甚至都没给她反应的时间,女人就这样睁大了眼断了气。


       “啊——”女人滚烫的鲜血毫无疑问的沾湿了她身下的男人,令他发出了尖叫。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我,我很有钱,我可以给你钱,给你很多钱!”男人的身子已经被吓软了,他甚至没有力气推开他身上的女人。


       听到这句话的伯恩狂笑不止,惨淡的月光下,那张有些掉渣的白粉脸诡异极了,伯恩因为大笑,血红的嘴咧得大大的,像极了刚吃过人的野兽,而他嘴角两侧的深疤也因为脸部的动作而显得更为扭曲恐怖。


       还未等男人再继续说些什么,那把染着赤色的刀子已经被抽出旋入了男人的咽喉中。


       “声音都太难听了。”伯恩可惜似的撇撇嘴,恍然间,他想起了那位贵族小姐,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拿走了他玫瑰的女孩。她的声音很甜很温柔,像极了吹拂过甜茶的暖风。


       他遗憾地眨了眨眼,如果有下次,可以让我终结掉那位小姐的生命以此来换取她死亡时最为美妙的声音吗?我一定会为此给她献上一朵他花园里最漂亮的红玫瑰,想到这,他又笑了。


        清理好现场后,他哼着欢快的小曲,拿出杂耍的小球像个没事人一般迈着他那滑稽的外八步伐向大路走去。


         ......


       镜子上的雾气被一只大手抹去,剩下几道水渍,略带模糊的镜子里映出一张年轻的面孔,如果不是那两条过于明显且狰狞的疤痕,这位青年也算得上是个帅气的人儿。


       伯恩将湿漉的金发向脑后拢去,淡绿色的瞳孔中显出镜子里的自己,他对着自己微微一笑,那两道疤痕也跟着咧开了嘴。啪的一声,骨节分明的带着水汽的一只手按在了镜上,使得镜子连带着镜子里的人一同晃动了几下,伯恩再也忍不住了,低着头狂笑不止。


       真是太滑稽了!他晃动着脑袋,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走出浴室后的他看着壁橱上又多出的一笔钞票后轻笑了一声,又从今日带着的小背包里拿出了那位慷慨的贵族小姐的钱袋,随手一丢,丢在了那沓钱上。他摆动着身躯舞蹈着,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杂曲。


       如果巴里知道现如今的他过得如此惬意,一定在地狱疯狂地咒骂他吧,那个死老头。伯恩整个人呈大字型,软塌塌地倒在靠近壁炉的沙发上,眼睛毫无焦距地望着天花板,而伯恩身旁桌子上装着红玫瑰的花瓶随着他的动作震了一震,连带着那枝他昨日摘下的玫瑰花一并颤动。


 

3.


       巴克利城里的一座小小酒馆里,各色人们正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什么。


       “你们听说了吗?昨夜又有人被杀了。”开头的是个身材干瘪的小老头,红着脸拿着酒壶晃晃悠悠地站在酒馆中央开口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今早还路过了案发地点哩!警长封锁了现场,尸体早就被搬运走了。”接话的是个高大的栗发小伙。


       坐在吧台处的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中年壮汉抿了一口烈酒,啧啧出声:“据说那对男女是在荒草堆里被找到的,死相可凄惨了,不过有意思的是,他俩那里居然还连着呢,嘻嘻。”


       “咦——真是恶趣味,在别人办事的时候把他们杀害。”有人面露恶色,嫌弃地说道。


       戴着眼镜的伊鲁是酒馆的常客,是个有些知识的“学者”,在这家小酒馆里颇有名望。“那男的我知道,是个靠贩卖黑鬼而发家的新贵族。”坐在角落的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缓缓开口。


       “呵,死的又是新贵族。”人们表示已经见怪不怪了。


       正当人们继续讨论时,酒馆的门口小铃铛响了起来,一个穿着宽大滑稽表演服,画着浓厚小丑妆的青年走了进来。


       “哟,这不是伯恩吗?我还以为他早被变态杀手给干掉了,哈哈哈哈。”栗发小伙看着比他矮了半个头的伯恩出口嘲讽道。


       “哈哈哈哈,你可抬举他了,他可不是新贵族哩。”喝醉的小老头举着酒壶打转揶揄道。


       留着络腮胡子的壮汉拍桌笑道:“哎呀,你们懂个屁,鬼脸小子单凭这脸就能保命,那变态啊一看这人这么丑,说不定同情他放他一条生路呢,哈哈哈哈。”


       “可别这样说。”伊鲁再次推了推眼镜,身体不由自主地朝后方挪动着。


       一时间,酒馆里都因伯恩的到来而变了个氛围,而他对这些人的嘲讽早已习以为常,他们结下梁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反正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一群吃饱了没事干的杂碎,没必要理会。


       “来杯杜松子。”他故意选了个离壮汉远一点的吧台位置坐下,叫了杯酒。


       “哟哟哟,鬼脸小子喝烈酒啊,不得了哦不得了。”可惜喽,这络腮胡子非得来挤兑他,“别到时候喝醉了不能上街卖艺,没钱吃饭。”


       酒上的很快,伯恩端起杯子便将酒液一饮而尽,杜松子的清香混着浓烈的痛感顺着喉咙流了下去,就像是一把火一路烧下去,火辣中带着疯狂,他身体的每一处细胞都因此而叫嚣着暴力。真是刺激极了,他叹谓地舔了舔唇,示意老板续杯。


       见伯恩自顾自地喝酒不理会众人,栗发小子龇着牙坐到了伯恩身边,故意碰倒了刚满上的酒杯,挑衅似的看向伯恩,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杜松子的浓烈瞬间弥漫在两人之间,像极了战场上的火药味。


       伯恩对着栗发露出了诡异的微笑,惨白的脸、如红玫瑰般血色的唇、恐怖的疤痕......只是一个微笑便让栗发有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正当栗发抖抖肩壮胆想要挑起斗殴时,伯恩却将视线转移,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币按在了吧台上,背着小背包起身离去。


       “你猜一猜,那个变态下一个目标是谁呢?”伯恩的声音阴恻恻的,如猫儿一般的双眼含有深意地看了看酒馆里的众人,离门后响起的铃铛声混着这句话萦绕在众人耳边,像极了催命的鬼符。


       “小王八羔子吓唬谁呢,我呸。”络腮胡子大骂了一句,也不管伯恩听没听见。


       伊鲁将眼前的一幕幕都收入眼帘,他依旧保持着无事的姿态,但他颤抖的双脚已经出卖了他的心情。


 

4.


       一个月后,巴克利城里最为富有的坦斯家族将举行一场盛大的宴会,而被邀请的宾客都是城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夏娃的家族也在被邀请名单上,当然,那些新贵族并未在邀请名单中。伯爵先生为了让小女儿夏娃多接触接触贵族圈子,在这次宴会上也将她带在了身旁。


       和各大家族长辈问完好后,她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偷偷地躲到了放满甜点和美酒的餐桌旁去了。


       “艾米莉,我真没想到宴会是如此的无聊,还不如以前在家里来的自由。”夏娃无聊地掰着手指玩,小声地和艾米莉吐槽道。


       “那是因为小姐在宴会上没有找到与自己心意相通的玩伴,自然就觉得无趣啦。”艾米莉端详着餐盘里的点心,挑出了一个递给了夏娃,“小姐尝尝这个,不多吃就没事的。”


       由奶油,水果,饼干,海绵蛋糕一层层叠出来的屈莱弗蛋糕看起来诱人极了,夏娃的眼睛都因此而迸出了光。


       “先生们女士们,下面让我们掌声有请布莱斯剧院带来的小丑表演!”


       宴会厅的中央被腾出,三五个装扮艳丽的小丑迈着滑稽的步伐挥手向人们问好,他们跳着欢快的舞蹈引得众人鼓掌,更是在互相恶作剧出丑时令人们欢笑不已,人啊,总喜欢将快乐建立在别人的厄运上。


       “那个小丑怪瘆人的,那微笑疤痕做得也太真了吧。”一位站在最前围的子爵和身旁的同伴嘟囔道。


       “是啊,不过也符合小丑的身份不是?我倒是觉得他那疤痕是真的,指不定这妆下的脸有多丑呢哈哈哈哈,小丑嘛,就要有个小丑的样子。”他的同伴耸了耸肩。


       “不过你们知道巴里剧院吗?据说老板巴里手下的一个小丑就是微笑疤痕,那疤痕是真的,是巴里亲手给那人划开的,可恐怖了。”站在两人后头的一个先生接嘴道。


       “我知道这事,最后巴里被那个小丑杀掉了,不过在两年前,那个杀人的小丑就被抓住了,叫什么......基思吧,我父亲还受理过此事。”最前围的子爵反过头说了句。


       “你们这么一说,倒是让我联想到了近年来那个变态杀人狂,杀的最多的是新贵族,你们说他图什么?”


       “谁能知道变态的想法呢?不过那几个新贵族也真是,连自保能力也没有。”


       “不过是靠野蛮挣钱的家伙,有钱也没命当得起贵族的称号。”


       ......


       站在几人不远处的夏娃自然是听到了几人的讨论,在小丑出场表演时她便兴冲冲地站到了前排来欣赏表演,不过她并未在意几人的谈话,而是将目光投在表演者上,她在这几个小丑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那一晚为她表演杂耍的小丑先生,他的微笑伤疤实在是太显眼了,让人不得不注意。


       原来他是布莱斯剧院的演员吗?夏娃心想,或许以后可以经常去剧院看他的表演,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那晚之后,她又多么期待再次见到这位小丑先生。


       伯恩夸张地摆动着双手,血唇咧得大大的露出了雪白的牙齿,他在同伴的捣蛋下踩到了杂耍用的小球,以一种滑稽的姿势摔倒在地,惹得一片笑声。正当他再次露出笑容撑住手臂爬起时,一双如小鹿般的眼眸撞入了他的视线,让他有一瞬怔愣。


       是她,那个傻乎乎的贵族小姐,她没有笑,那精致如洋娃娃般白皙的脸庞此刻有着担忧的神色,就连她的双手都没有为此鼓掌而是将手里的手帕拽得紧紧的。


       她真讨厌,真的。她应该像其他人那样为他的滑稽表演鼓掌、大笑,而不是像圣母一般地露出可怜他的神色!她真可恶!可恶到他有些失去想杀她的欲望了,会脏了他的刀!


       伯恩移开目光不再看她,转头和同伴们继续着表演......


       这场精彩的小丑表演在几个小丑的鞠躬下结束了,人们也四散开来,继续着还未结束的话题和交际。


       夏娃眼瞅着伯恩向着会厅里的花园走去,忙提起裙摆跟了上去,就连艾米莉也没能顾得上跟来。


       “小丑先生!”她从未如此大声的说过话,那样的急切和满怀喜悦。


       刚走到喷泉处的伯恩因为女孩的声音而停下了脚步,他当然知道身后的人是谁,说实话,这是第一个让他感到头疼的人!


       他将心中的暴虐压制了下去,转身向女孩微笑欠身。面前的女孩今日穿了一条白色多褶裙,红丝绒金边的裙箍将女孩纤细的腰很好的展现了出来,一顶带着酒红色羽毛的白色小礼帽简单又不失贵气,她好像比上次要更瘦些,脸部的肉感不似上次。女孩也同他欠了欠身,微笑中带着细微的局促。


       “小姐你好,我们又见面了。”伯恩率先开了口。


       “嗯,真是太巧了。”女孩点了点头,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来叫住他是为了什么,许是因为低头看到了伯恩左腿裤上有些被磨破的布料,她才想起要来说什么。


       “你刚刚摔得那一跤还挺重的,还疼吗?”她斟酌着开口道。


       伯恩看着面前这个满脸关切的少女,他内心那种不适和不安再次从心底蔓延开。不要关心他!真是太令人讨厌了!他的内心嘶吼着,可面上依旧维持着近人的微笑,甚至还绷直了腿跳了两下。


       “你看,没有事哦。”他的语气里满是欢快,“摔跤也是表演的一部分,为了让观众开心。”


       “这样啊......表演很好看,但你们也要小心些,摔跤也会疼的。”夏娃朝他点点头,眼神里写满了认真。


        真有意思,跑过来是为了关心“我们”?!我可不是那群可笑的小丑,你要关心可劲去找他们去,伯恩在心底直犯嘀咕,像是为了显示自己和那群小丑的不一样以及自己的腿脚灵活,他拉起女孩的手舞蹈了起来。


       今夜的月亮并未被云层遮挡,水池倒映着月影,细白的水花顺着水池中央的雕像上的管口处喷涌而出,揉碎了池中的温柔月色。夏娃也随着伯恩的舞步跳动着,她从未如此放松和开心过。


       柔和的月光打在两人身上,伯恩注视着女孩那双泛着光点的双眸微微出神。为什么在如此近距离的相看下她依旧没有对他露出厌恶的表情?


       而女孩也在这样的距离下注视着他的眼,那是一双拥有着浅绿色瞳孔的眼睛,漂亮极了,如同猫儿一般。就在这微微失神的一瞬,踏错脚步的夏娃倾身向地。


       “哎!”


       随着夏娃的一声惊呼,伯恩眼疾手快地将快要摔倒的女孩稳稳地揽入怀中,一股清丽的香水味扑满在他的鼻息间,不得不承认,这个味道他很喜欢,是他闻过最好闻的味道,像早间的晨露,又如青草的芬芳,总之不是那些庸俗的东西。有些粗粝的大手扶在女孩的腰间,她真瘦,贵族小姐们似乎都是这样的注重细腰,但似乎她还要再瘦些,他不禁想到。


       两人在一种莫名的氛围下站直了身子,伯恩见着女孩的耳朵带着羞人的粉色,突然间竟觉得她有些可爱。夏娃微微垂下眼睑,有些羞赫地说道:“抱歉,裙子太繁复了,不小心给踩着了,谢谢你接住了我。”


       “能帮到这位美丽的小姐是我的荣幸。”伯恩对着她欠了欠身,他发现内心那般的暴虐躁动竟在此时不必刻意压制而自发消散开来。


       两人在盘踞着紫藤花的罗马柱旁边的石椅上坐下,保持默契的都没有说话。悠扬的乐曲从宴会厅传来,此刻的明月被薄云遮住了半张脸,落得个朦胧之感,缱绻的晚风将身旁少女微卷的长发微微吹起,伯恩不自觉地看入了迷,毕竟这般的浪漫色彩他头一次见,如果能欣赏一辈子倒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他原以为月光总是寒冷的,闪着冰光的,月色下最适合做的就是听猎物逃跑的喘息声和欣赏猎物在月光下惨白的透着恐惧的那张脸,然后挥刀而下,赤色与月色相融,最为美妙。然而他决定将这种美妙推移到他心中最喜欢的第三位,第二位是这幅少女月景图,而位居第一的,自然是他亲手种的红玫瑰花啦。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伯恩掐算着时间觉着差不多了,他缓缓起身再次将一枝不知何时变出的玫瑰递到了夏娃的手里,他微微欠身,指了指右手手腕上并不存在的表盘,准备向女孩道别。


       哼,别多想,送她玫瑰花只不过是为了给这幅少女月景图增添一抹亮色罢了!伯恩在内心嘀咕着。


       接过玫瑰后的夏娃也随着他的动作起身,她看懂了伯恩的手势,伸出手来向他挥了挥,两人就此打算分开。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总不可能下次见面还叫你一声小丑先生吧?”望着刚走两步的男人,夏娃出声将心中最想询问的问题说了出来。


       伯恩没有想过女孩会询问他的名字,夜风夹杂着月影拂进他那双深邃的眼中,他眨了眨眼,想将这突如其来的造访遮挡在外。


       没人问过他的名字,就算是那些雇佣他庇佑他的人,也从未问过,他们只不过在自己成为他们的刀后丢给了他一个新的名字、新的身份罢了,他们根本不在意这些,或许连他自己也不曾在意过。


       女孩见男人背对着她站在原地毫无动作,也没有开口告诉她的意思,便觉得是自己突兀了,她正想开口说些什么时,男人的声音随着晚风飘进了她的耳朵里。


       “伯恩,叫我伯恩吧。”他没有说出自己曾经的名字,而是把如今这个新的名字告诉了女孩。足够了,他想,毕竟伯恩代表了新生,而基思早已随着巴里的死去而一起坠入了那无尽的深渊中去了。


       还未等女孩刚跌落谷底的心情回转雀跃之际,他转过身反问道:“你呢,该怎么称呼你。”


       “夏娃,我叫夏娃。”女孩的声音是那么的欢快雀跃,眸子里是化不开的如甜糖般的蜜意。


       夏娃......他也不知道今日的自己是怎么了,他以前从不会在意别人的名字,就像不在意自己一般,也不会询问如此幼稚的问题,所有的人在他看来,要么是无纠葛的陌生人,要么就是他案板上的鱼肉,就算是那些人,横竖也只是给他钱叫他办事的陌生人罢了。


       算了,反正也见不着几次面的,这个贵族小姐很有趣,也是第一个可以拥有他那么多玫瑰花的人,算是......特别的吧!大不了以后不杀她就是了,他轻笑了一声,瞬间觉得轻松了许多。


       “伯恩先生,那我以后可以去布莱斯剧院看你的表演吗?我刚才听旁人说你来自布莱斯剧院。”夏娃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她实在是太想和这位有趣的小丑先生多见见面了。


       刚再次迈上一步的伯恩又因此而停下了脚步,该如何向这位傻乎乎的小姐解释呢,解释他并不是以布莱斯剧院演员的身份出现在这里的。


       “当然可以,欢迎夏娃小姐来捧场。”最好的解释就是不解释,他笑了笑,对上了那双纯净无比的眼眸,说得毫不心虚。


       就这样,两人在此道了别。



5.


       “咳!咳咳......咳!”带着克制的咳嗽声从夏娃的房间里传出,咳嗽的人儿已经极力想要将声音压低了,但已经没什么作用,那声音仿佛是要将五脏六腑咳出来一般。


       住在对面单人女仆房的艾米莉听闻赶紧从床上起身跑了进去,熟练地从专门放药的柜子里拿出了几粒药丸,又利索地倒了一杯温热的水后步调稳而快地走到了夏娃床边将药和水递了过去。


       “小姐慢些喝,别急别急别呛到。”艾米莉一脸担忧地看着夏娃,女孩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令艾米莉紧张不已,她轻柔地抚着女孩的背,关注着女孩每一个细微表情。


       白色的小药丸很苦,但夏娃就像是吃家常便饭一般习惯性地灌水吃药,不时还会一阵猛咳,一粒、两粒、三粒......终于,五粒全部下肚,她像是如释重负般虚弱地躺倒在床上,连开口说话都没有力气。


       艾米莉拉着夏娃的一只手坐在一旁,她硬生生地将打转的泪憋了回去,只剩下泛红的眼眶。


       伯爵先生和夫人也听到了这番动静,纷纷顾不上手里的事情来到了夏娃的房间。


       “我可怜的孩子,脸色怎么如此苍白。”夫人,眼角还泛着泪花,她坐到艾米莉腾出的位子上,柔软的手抚上了夏娃那张消瘦又苍白的脸庞。


       伯爵鼻梁上因工作而架着的眼镜还未取下,双眉紧皱的他默默地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轻声叹着气。


       夏娃见家人们又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如此,心中也是一阵绞痛,她微微张嘴,将想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我咳咳咳,我没事的......别担心。”


       “我就说这次宴会不要让夏娃去,她身体本来就不好还跑到外面去,家里多好啊非要去外边玩,前几次也是,小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我可怜的孩子啊。”伯爵夫人一面哭着一面责怪坐在一旁的伯爵。


       “母亲,不是这样的咳咳。”夏娃勉强地撑起身子,艾米莉急忙将刚刚放下去的靠枕枕在女孩的后背,“能去外边玩真的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我从未这么开心过。”像是想到了那个迈着滑稽步伐的小丑先生,夏娃的眼弯成了两个小月牙。


       那位小丑先生啊,即便他自己的嘴角有着那么丑陋的伤痕,他也依旧微笑着将欢乐传播给他身边的人,他是她见过最坚强乐观,最可爱阳光,最快乐无私的人了。一想到他,夏娃那常年孤寂泛霜的心房就如同被金灿的阳光所笼罩,暖乎乎的。


       ......


       “我见着父亲表情凝重,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此时夏娃的房间里只剩下夏娃和艾米莉两人,而她的父母早已被她撒娇哄骗出去了。


       艾米莉为夏娃掖着被子,见着屋外确实没人后,她凑到夏娃的耳边小声说道:“今晚宴会上有人死了,这人来自卡尔家族。”


       夏娃心下一惊,虽然她从小都养病在家,但巴克利城的历史她还是能从书中知道些的。卡尔家族可是个百年家族啊,城里最德高望重的家族,怪不得这件事引起了父亲的注意,这在城里都是个重大新闻。


        “小姐,我看最近就别想着出去玩了,我听闻最新消息称,死的这人和之前那几位新贵族的死法都不尽相同,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人做的。”艾米莉继续道,“这下是哪哪都不太平,还是少出去为妙哩。”


       夏娃咬着唇沉默不语,但还是点了点头,末的,她看向了靠窗书桌上的琉璃瓶,里面养着两朵玫瑰,都是伯恩送给她的,一朵娇嫩欲滴,是今夜的,一朵则早已颓丧不堪,是一个月前的,艾米莉想丢掉的,可她却没有同意。


        唉......看来短期内是去不了剧院看他的表演了,父母可不会同意在这样危险的情况下任由着她,夏娃恹恹地想着。



6.


       随着一阵哄笑声,伯恩被众人轰出了盛得里酒馆,他那因酒液摄入过多而微红的脸即便是擦了那厚重的白粉也依旧可以窥见几分。


       他没有选择回家,而是漫无目的的朝前走去,不知不觉间,他走上了最为繁华的大道,马路间一架架装饰繁复华丽的马车不断出现,没错,这里常能看到贵族,所以也是乞讨者们的天堂。


       布莱斯剧院?他神情恍惚地看着前方那块耀眼十足的招牌,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走到这里来。他站住脚远远地看着那座装横高端的剧院,久久没有动作。


       路过的一个穿着整洁精致的金发小男孩朝着他做鬼脸,嘴里还不停说着丑八怪三个字,周围的人听了也只是笑笑,仿佛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了,更有甚者直接跑到伯恩面前对他出言不善,开口嘲笑。


       伯恩没有理会这些人,他早就习惯了,他只是呆呆地站着,望着剧院。


        哼......他在期待什么啊?那不过是贵族小姐的玩笑话罢了,难道她还真能出现在自己面前吗?他自嘲地大笑起来,这笑声在临近晚秋的时节里伴着凉风更添诡异,周围的人要么停下脚步驻足观察着他,要么离他远远的害怕他会发病扰乱,至于那金发小男孩,早被他因大笑而露出血盆大口的样子吓跑了,嘴里还不停哭喊着叫妈妈。


       待他止住笑想转身离去时,一抹亮眼的淡蓝映入他眼帘。


       听父亲说那猖狂的杀人魔鬼已被逮捕后,在家闷了半个多月的夏娃终于忍不住带着艾米莉偷偷地溜出了家门。她原本打算来布莱斯剧院看表演的,但令她失望的是,剧院的表演名单上并没有伯恩的名字,正当她跨出剧院大门时,熟悉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边。


       “夏娃小姐?”伯恩不确定地迈步朝她看去,那一丝看到她的莫名欢喜被他埋在了眼睫下垂的瞬间。她似乎又瘦了许多,淡淡的妆容也掩不住她略带病态的面容,只有那双鹿眼扑闪着,散发出如林间特有的神气。


       “伯恩先生!”女孩在看清他后愉快地叫出声来,如一只有着淡蓝色羽毛的小鸟扑腾着翅膀向他飞来。


       伯恩在她跑到自己跟前时微微欠身向她问好,这动作比之前几次都要显得更为愉悦,又遇到她了,真好,伯恩幸幸地想道,仿佛之前腹诽她讨厌的人不是他一般。


       周围的人们都一脸怪异地看着两人,女孩看起来贵气十足,一身打扮虽然轻便却也看得出价值不菲,而对面的小丑只能用丑陋和滑稽来形容,真是让人不解,大部分的人们都是这样想的吧。


       艾米莉跟在夏娃的身后,眼瞅着自家小姐见到上回那个小丑后那么高兴,一脸吃味地看着两人,神情有诸多不满,但她识相的没有开口说话。


       “我本想来剧院看你的表演,结果布莱斯剧院的演员名单上找不到你的名字。”女孩率先开了口。


       伯恩心下一颤,他没有想到女孩会相信他随口说出的话,相信也就算了,还真的想来看他。真傻,真的。


       “我已经不在这里工作了,现在只是个讨口饭吃的街头小丑。”他倒是不是想故意瞒着实情,而是怕实情一说便会吓到女孩。


       “原来是这样啊,那真是太遗憾了,没能为你捧场。”夏娃低声开口,似有遗憾和叹息。


       看着女孩从欢快的小鸟变为颓丧的猫咪,伯恩特别想笑出声来,他之前怎么没看出她如此可爱。


       “好不容易溜出来一趟,就算没有表演看也得去玩得尽兴!你要和我一起吗?”方才还心情低落的女孩瞬间又露出了笑颜,对伯恩发起了邀约。


       “你想去哪?”


       “我......我也不知道,我不怎么出门也不知道哪里好玩......要不,你带我玩吧,你去哪我去哪!”


       伯恩朝女孩伸出了手,他不知道的是,这不仅是一场无声的邀约,更是他心门被叩响的开始。


 


7.


       海水不断滑过伯恩的脸,那厚重的油脂粉底也随之被渐渐磋磨掉,伯恩意识到后身子僵硬了几秒,但随后他干脆破罐子破摔,捧起海水将脸洗净露出了他原本的面容。


        他甩了甩手,从浅海沙里摸出几个漂亮的贝壳来,随后便朝岸上走去,脸上有着没了伪装后的不自在模样。


       “我还是第一次见你没有化妆的样子。”夏娃上前接过了伯恩为她捡的贝壳,一双眼打量着伯恩的新面孔。


       青年的皮肤即便没了白粉的掩盖依旧是那样的白,立体的五官俊朗无比,那一双如猫儿般的眼眸没了周边的暗色显得更加魅人,如果没有那两条又长又深的刀疤,他一定会是个人人夸赞的帅气男子。


       伯恩不自然地撇过头避开女孩的视线,此刻的他竟然觉得有些莫名的自卑,那两道伤疤在如今就像是永久性的枷锁,不仅留在了他的脸上,更是禁锢住了他的内心。以前的自己可不会如此矫情,这样的感觉真是太奇怪了。


       女孩像是注意到了他的别扭和小抵触,又或是那两道深疤在没了颜料的遮盖下太过显眼,她没有拿贝壳的手轻轻地抚上了伯恩的脸,大拇指轻柔地抚过一侧的疤痕,她轻声开口道:“伯恩,这里一定很疼吧。”


        女孩的话像羽毛拂水般划过他的心间,令他的心脏异样地跳动着。没人关心过这两道深痕带给他的痛苦,始作俑者巴里不会,雇佣他的贵族不会,那些观众也不会......


        “早就缝好了,现在已经不疼了。”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声线竟带着一丝颤意,他只是尽可能地说着最为温柔的话,告诉这个女孩,他已经不疼了。


       ......


       “哇!我第一次看见大海!这真是太棒了!”


        夕阳下,两个人正坐在一条渔船上,穿着淡蓝色连衣裙的女孩此时正张开双臂热情地拥抱海风,湛蓝的海水被夕阳映成了玫瑰金色,而女孩那张精致如洋娃娃般的面容也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像是从圣光里走出的天使。


        伯恩的眼里映出女孩的一颦一笑,他没有哪一刻像此时一样希望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个时候。


        “伯恩,以后我还能来找你吗?”女孩看向身旁的青年,上扬的嘴角一直都没有下垂过。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一只自由的小鸟,没有病痛的折磨、没有家人的管束,想跳就跳,想笑就笑。


       “当然,以后我也想请你做我表演的独家观众,如何?”伯恩的视线没有离开过女孩的脸,他浅绿色的瞳孔里满是女孩微笑的样子。


       “好耶!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许反悔!”


        夕阳西下,两个幼稚的人儿在小小的渔船里拉钩约定,像极了孩童。


 


8.


       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一转眼又是秋日,小丑伯恩很快乐,因为他的女孩就要过二十一岁的生日了,这可是他们在一起后他第一次要为女孩庆生,为此,伯恩准备了很久。


       庭院里的露天小花园里种满了玫瑰,只是还未到开花的季节,这个季节里,自然生长的玫瑰的确不会开花,但庭院的另一边,他自己建造的植物保温室里,光景可大为不同,入眼便是一片鲜红。


       他喜欢红玫瑰,每天都会摘下一枝。放在以前,他喜欢的,是红玫瑰如同鲜血般的颜色,而现在,这一朵朵红玫瑰象征的便是他和女孩的爱情,每一朵都饱含着浓厚的爱意。


       在他看来,同一种事物里最好的只有一个,而他的女孩,应该拥有最好的,所有每次赴约时他都只会摘上一枝红玫瑰送到女孩手上,一枝当时的花里最好看的,算一算到现在为止,他已经送出了一百一十四朵玫瑰啦。


       伯恩整理好着装,照例去保温室里摘下了一枝红玫瑰,细心地将小刺处理好后又将它细细包装起来,他又拿上了其他的东西,收拾好后便动身前往两人约定的地方。


        ......然而这天,他等了许久,手里的玫瑰都面临恹态了都没有等到那个笑颜如花的女孩。


       她从未失约过的。


       莫名的,他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自从在一起后,伯恩便从夏娃口中了解道过她的身体问题,也曾见过她病恹恹的模样......不,不可能的,他的脑子又些许混乱,急促和慌张都挤进了那飞快的脚步里。


       我去找你,我一定得去找你,这是伯恩唯一的念头。


9.


        已是入夜时分,温暖的房间里只能听见夏娃浅浅的呼吸声,医生方才已经来过了,她的病早就无力回天,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她安静的、不带遗憾的离开这个世界。伯爵和夫人原本想陪在女孩身边的,可夫人的哭声太大,伯爵不想让孩子看着难过,便把夫人带出了房间安慰,艾米莉则是偷偷地在床尾抹着眼泪。


       女孩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她没有想到自己的病情已经严重到连站起来都不能够的状态了。她真舍不得,舍不得走,她不想看到父母和艾米莉难过,不想看到他们为自己掉眼泪......还有伯恩,她还没最后再看一眼他,那个只为她表演的小丑先生,他说今天要我欣赏他新学的魔术表演呢......


       伯恩,对不起啦,这次我要失约了......


       恍然间,她听见窗户那边稀稀簌簌地传来被敲打的声音,紧接着,艾米莉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快步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


       是他吗?西装革履的伯恩就这样闯进了她略带模糊的视线,是梦吧,她想,他从不会穿得如此正式。


       夏娃露在被子外的手突然被温热的体温覆盖,随后褪去,留下了一枝红玫瑰。


       他在做什么......这是......新学的魔术表演?眼皮突然变得更加沉重起来,好沉好沉......沉得她快要支撑不住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被青年递了过来,示意她伸手打开,可是啊......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了。


       伯恩看着眼前他心爱的女孩缓缓地闭上了那双曾经灵气无比的眼睛,他的心房在那一瞬间坍塌了,撕心裂肺的疼痛深入骨髓,穿透了他身体里的每一处细胞。


       不会的......不会的,明明每一次他表演的时候,她都会很开心的,会夸他,会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会告诉他,她很喜欢这个表演。一定是,一定是这个房间窒息得让人抓狂!对!一定是这样的!她不喜欢在这里看表演!得到外面去!去到外面!


       伯恩僵硬着嘴角假装没关系,小盒子被他收进了口袋,上前想来阻止他动作的艾米莉被他打晕了过去,他颤抖着轻轻抱起女孩,女孩的身体轻得让他的心房又是波澜余震,他们得出去,他们得出去的,出去就好了,他坚信这个念头。


       ......


       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伯恩将女孩轻柔地放到离壁炉最近的软躺椅上,一个吻轻轻地印在了女孩的额头上,“到家了。”他说道。


       女孩微凉的手被他捂得死死,他自言自语地说道:“手怎么这么凉啊。”说着又站起来想去寻找些什么。


       “本来早就想请你到我家来玩了,这不最近才收拾好吗,很干净吧,快夸夸我。”


       “我本来准备了好多你喜欢吃的东西,可是啊现在太晚了,你只能等明天才能吃哦,不然对身体不好。”


       “等明天一早,我就带你去看看我种的玫瑰,你想要多少都可以!”


       “咦,我家似乎没有什么可以烤火的原料......哦,我忘记了,我从不烤火的,以后我得备着点,免得你来了会着凉。”


       青年一边到处翻找着东西,一边时而低语时而高昂地说着话,仿佛女孩能听见并回答他一般。


       “用这个吧,反正都是些无用的东西,用来烤火倒是合适。”他从壁橱里掏出被他堆得起灰的一把把钞票,又摸出了一盒火柴,然后快步走到女孩身边。


       他将火点燃,然后将钞票一把把地丢进去,不时地还看看睡在一旁的女孩嘴里喃喃道:“还冷吗?我再烧大点。”火光映照在他那双浅绿色的眼瞳里,同时倒映出女孩恬静消瘦的睡颜,他顿了几秒,终于,他忍不住抽泣起来。


       “你理我一下好不好?我做错了什么你跟我说,不要不说话好不好?”


       “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钞票随着那双松开的手飘洒而下,有的落入火堆卷起金边,有的耷拉在伯恩的脚边......


       ......


       伯恩坐在镜子前,用手拿着刷子涂抹颜料,直到从镜子中看到鬼魅般的自己,他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对着镜中的自己笑了笑,镜子里的自己也回以同样的狰狞笑容给他,横竖不过是个小丑罢了。


       女孩还是没有醒来,甚至是没有呼吸的了,她就那样静静地躺在那里,四周围寂静无声,只有壁炉里的火舌还在卷携着纸币发出滋滋的声音。伯恩正了正自己身上的礼服,朝躺椅上的女孩走去。


       “你再不起来,我可不会再表演给你看了,礼物也不给你。”伯恩半跪在女孩的身边,握着她的手低声道,像是一个闹别扭的小孩子。


       “算了,不给你又得哭鼻子了,我给你戴上吧,好不好?”伯恩笑着拿出那个精致的小盒子,一枚象征着爱与承诺的戒指静静地躺在里面,等待着接受它的主人。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默认你是我的,默认我是你的,默认我们之间所有的羁绊,曾经、现在、以及未来。”他从未如此认真地说过话,哪怕并没有人回应他。


       伯恩低着头,他的身体再次抖动起来,这次的他看上去没有在哭,而是在强忍笑意,几秒后,他再也止不住了,跪坐在地上低低地笑着,可是没人看到,他的泪水划过了眼边黑色的颜料,流过厚厚的油脂粉底,留下了一条黑色。


       被取出来的戒指缓缓戴进女孩右手的无名指上,“你答应了哦,不许反悔了。”伯恩持起她的右手,在手背上落下一吻。


       “你知道吗,我听了你的话学了好些字,最近也学着看书了,我看了好些书呢......”他突然有些哽咽,“我看到一本书上说啊,书上说......在我们这个国家,人们有种迷信,凡是被命名为夏娃的人,一定......一定会活很久很久呢。”他又笑了,黑色的泪水滑过狰狞的微笑,谁也看不出他到底是在悲伤还是在快乐,或许他真的已经接受了女孩离去的事实了吧。


       ......


       晨光照射着这座离海不远的小屋子,将它包裹进暖色,是的,他从未告诉过女孩,自己的家就在离海边不远。


        “一千三百一十、一千三百一十一......一千三百一十四。”伯恩瘫倒在沙滩上,最后一支红玫瑰也被他放好了,抬起头看去,一千三百一十四朵玫瑰被排成两排,中间间隔出了一条由一千三百一十四朵红玫瑰揉碎的花瓣铺就的小道,连接了小屋和大海。


       她喜欢这片海,也喜欢红玫瑰,那他便将两者都予她。


       伯恩绑着厚重铁块的双脚缓缓从小屋口沿着花瓣小道向大海挪动,而他的怀里是被精心打扮过的女孩。沉重的枷锁缓慢了他前进的速度,像是想要给他思考反悔的机会,然而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十分坚定。


       他呀,其实是个被亲生父母抛弃的孩子,在三岁的时候被巴里剧院收养,这本是一件幸事,可谁知剧院老板巴里是个十足的变态。巴里用最惨无人道的方式训练伯恩,叫他和自己圈养的狗争食吃饭,更是在伯恩十岁时不顾他叫喊硬生生划开他的嘴角。


       就这样,小丑伯恩性情大变,在伯恩十五岁时,他将喝醉了的巴里残忍杀害,那一条如长河般的鲜血从巴里的卧室流到厅堂,他带走了厅堂里花瓶里的一枝红玫瑰,背着小包逃到了巴克利城。


       在巴克利城讨生活的他是艰难的,他日日扮演着小丑在街头杂耍,这是他唯一的谋生手段,毕竟那样可怖的脸,有谁会雇佣他呢?


       后来啊,他爱上了杀人,他喜欢看别人求饶时的表情和死亡时痛苦的样子,这让他快意十足。他总会在夜晚游荡,然后选择目标进行猎杀。


       结果自然是会被探长盯上的,不过他足够幸运,他被城里最富有的坦斯家族看上了,坦斯家族找了替罪羊为他顶罪,给了他新的名字和身份,还支付给他一大笔钱,所做的这些都是为了让伯恩成为他们的刀,专门刺杀那些阻碍他们的家伙和不顺眼的新贵族。


       他自然接受,没有比这更好的差事了,能养活自己还能满足欲望,虽然他对于金钱并不太看重。他在海的不远处修建房子,还圈了一小块地种植红玫瑰,是的,他只种他喜欢的红玫瑰。


       他原以为,他的生活会一直这样下去的,这样的索然无味和贫瘠,但上帝似乎看不得他过得如此安逸,于是让他遇见了怀里的这个女孩。


       她是个单纯的女孩,是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贵族小姐 ,和伯恩有着天壤之别。


       他原是看不上这些所谓的贵族的,他们丑恶的嘴脸自己可见得多了。可女孩不一样,她带着真挚和热情闯入了他的世界,她从不对自己的容貌表露嫌恶,也从未对他可笑的表演放肆嘲讽,她会关心他的伤口,会心疼他的疼痛,会毫不吝啬地赞扬他的表演,会和他手牵着手从原野走到街头。


       从那一刻起,她就已经胜过了这世间的一切,包括他可爱的红玫瑰。


       鹅黄色的阳光下,伯恩和女孩的身上都染上了如蜜一般的柔色,而这条由玫瑰花瓣铺就的小道也在微微海风的轻拂下卷起细微浪漫,青年微笑着,每一步走得都很踏实。


       伯恩从未和女孩说起过这些玫瑰的含义,从来没有在表演或其他时刻送过玫瑰给任何人的他,却在与女孩第一次相遇时就将那朵红玫瑰予了她,当时的他以为这不过是意外罢了。随后第二次相遇的他们,那朵他私藏的红玫瑰还是落入了女孩手里,那时的他便知道,这位贵族小姐早已走入了他的世界......


       一朵玫瑰代表着你是唯一;


       两朵玫瑰代表着我们两个命运的纠缠;


       ......


       而最后两次一千三百四十朵玫瑰的铺垫,则代表了我和你不止一生一世。


       他要陪着他的天使一起去往这条红玫瑰路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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